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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永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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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永琪,同济大学教授、副校长、瑞典皇家工程科学院院士,长期致力于社会创新和可持续设计的实践、教育、研究,积极探索设计在新时代的新使命、新角色、新方法和新工具,并将设计驱动创新应用到城乡交互、产业转型、创新教育、社区营造、政策研究等多个领域。

可持续发展的这个问题的产生和发展的神话密切相关。十八世纪六十年代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发展的神话迅速确立。近200年的经济增长,几乎是人类历史上过去2000多年增长的绝大部分。根据道琼斯指数显示的一百年间的发展,经济发展的总体趋势是高歌猛进的,尽管在微观的年份、某个阶段可能会有下行,但总体来讲是在不停地往上走的。那么什么是经济呢?我一直说经济就是一群人有组织地在忙,什么时候大家不忙了,经济就有问题了。按照凯恩斯主义的逻辑,这时候要从国家层面进行干预,让大家重新忙起来,过去美国的罗斯福新政、在全美修高速公路,到我们国家的扩大内需,搞新基建等,莫不如此。


从资源角度看,人类的经济和产业发展就是有组织地开采利用地球的资源,将其变成人类可用的物资并实现流通。但像煤炭、石油这样原始资源是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形成和积累下来的,它的生成速度远远赶不上人类攫取的速度。与此同时,人类消耗资源的过程会造成大量的环境影响。由于地球生态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系统,这些影响如果超过了地球的自净能力,就会反过来限制人类的生存。只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个天花板问题才被大家看到,罗马俱乐部里程碑式报告《增长的极限》(The Limits to Growth)于1972年出版。德内拉·梅多斯(Donella H. Meadows)与16位年轻研究人员首次利用科学建模方法展示了整个人类社会的运行与未来情景。研究团队在MIT校园内,基于世界人口、粮食、资源、污染和工业产出5个模块的反馈互动,建立了“世界III”系统动力学模型。报告认为,由于地球的环境容量,人类社会将在21世纪出现突然崩溃,或逐渐接近地球承载极限的危险。
继《增长的极限》出版之后,罗马俱乐部又相继出版了《人类处在转折点》(1974年)、《人类的目标》(1978年)、《超越增长的极限》(1989年)等报告。2013年《增长的极限》作者之一乔根·兰德斯,出版了《2052》,提出《增长的极限》曾预测的21世纪上半叶将出现的灾难性的“过度发展及随之而来的系统崩溃”将会延迟到来;但世界会比一般认为的要“小”;地球将因全球变暖而遭受严重破坏;地球北部的农业会增产;2050将会出现大量的贫困人口;失去控制的全球变暖也是可能出现的;海平面将上升0.5米,很多的城市,甚至国家都可能会被淹没。他举了日本和中国的例子,提到大部分国家能够完成所谓发展的神话是通过城市化,但这个经验也许在非洲没有办法重复的。以上所提到的问题,他认为其根本原因是人类思维和行为的短视。
人口增长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一个伟大成就,但也让环境问题雪上加霜。大家知道,近年来发生了许多对人类未来影响深远的大事,比如世界人口达到了80亿。世界人口增长的曲线显示:1575年全世界只有5亿人口,在此之后,人口增长的速度是戏剧性的——从20亿人到30亿人经历了30年,从30亿人到40亿用时15年,从50亿到60亿经历了12年,从70亿到80亿大概用时10年。再过一二十年,地球的人口会有多少?大家可以用自己的理性和想象力去推测一下。但无论如何,各种各样的研究都表明,人类不断增长的生态足迹已经超过了地球环境的生态容量。我们所谓的发展神话,背后需要地球的资源来支撑。按现在全球生活水平,我们需要2.23个地球才能够支撑现在的生活方式,按照北美人的生活方式,需要9.4个地球,即便按照非洲人的生活方式,也需要1.1个地球。这是非常可怕的。地球是一个准封闭系统,我们不停把资源从地球提取出来,支撑经济、产业和社会的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制造大量的排放。这个时候有两个挑战:一是资源提取的源头没有了;二是排放的有毒有害物质到一定的程度,影响到人类的生存。这两个问题加上人口增长的严重性,现在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
2009年和2015的《自然》发表了斯德哥尔摩应变中心(Stockholm Resilience Centre)的约翰·洛克斯特伦(Johan Rockström)等提出的“行星九边界”的框架。根据他们的研究,人类活动导致了四个边界互相交叉:气候变化、生物圈完整性丧失、土地系统变化与生物地球化学循环(磷氮)变化。他们认为,这种核心安全边界的突破可能直接破坏地球的稳定,进而限制人类这一物种的发展。就像很多科学家指出的一样,这不是地球的危机,这实际上是人类生存的问题。地球40亿年了,未来可能还有40亿年,《流浪地球》描述的太阳系危机,目前来看离我们还太远。就好像远古智人时代讨论人类行为造成地球变暖一样遥不可及。但当下人类的问题的确到了不得不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凯特·拉沃斯(Kate Raworth)用非常形象的两个“甜甜圈”的经济模型来描述人类如何在发展和环境安全之间寻求平衡。内环是“社会基础(social foundation)”,外环是“生态天花板(ecological ceiling)”,两个圈中间,就是缓冲区。当环境没有报警的时候,大家讨论的基本都是社会民生问题:我们要食物、健康、受教育、公平、正义、和平等,但一旦环境出了大问题,对每个人产生压倒性影响的时候,所有的行为目的都集中在如何把外圈的环境和内圈社会福祉这两者之间的缓冲带尽可能扩大。这里面一方面要增加环境的容量,比如现在有很多环境修复技术,比如水域修复、土壤修复、生物多样性修复、双碳(碳达峰与碳中和)技术中的碳封存、碳捕获等。另一方面就是对内圈的人类生存的基本要求有所节制,减少个各种消耗和排放。总结起来,就是缩小内圈、扩大外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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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位 韩挺

下一位 吴欢龙